那守门人犹豫了一瞬,便站在门边,没动。
在场所有人都冷静下来,只除了夏临渊还在恸哭,仿佛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出来。
庄贾还从来见过这么能哭的男人。
不,就算连家里的婆娘都算上,也没有眼前这小子那么能哭的。
庄贾粗声粗气道:“哭什么哭?又没叫你给马偿命。”
“偿命?”夏临渊总算停下了哭声,抽噎着看过来。
庄贾蹲下来抱住头,又是痛心爱马被煮又是堵心,道:“你们偷马粮吃,马吃不饱没力气,给大王拉车的时候,有一匹马跪倒了,被大王下令,煮了给将士们分食了。”
夏临渊这次不哭了,捂住嘴差点吐出来,“……我害死的?”他连连摇头,“你们这个大王太残忍了。”
外面还有守门人在,庄贾不好说什么,在心里却是很认同夏临渊的话。
沉默半响,庄贾道:“你们以后别偷马粮吃了。”
夏临渊小声道:“那我们就得被饿死了。”
庄贾怒道:“就是饿死,也不能偷马粮!不然我见你一次,打你一次!”
夏临渊当下不敢说话了,心里却还是不以为然的。
夏临渊和李甲二人,就这么结识了陈胜的御夫庄贾。
自那以后,庄贾时不时会来看看两人,带着干粮,生怕他俩再偷吃马粮。
夏临渊一点阶下囚的自觉都没有,想说什么说什么,时常指摘陈胜的不是,又夸自家陛下多么英明神武,还给他封了“抱鹤真人”的名号。
他却也不想想,自己和李甲又沦为阶下囚,是因为谁的旨意。
庄贾沉默的时候多,只有在听夏临渊骂陈胜的时候,总是严肃愁苦的脸上,才会显出一丝活气儿。
阴暗发霉的马厩里,倒好似成为了革命星星之火的起源地。
与此同时,陈胜与张耳等人处的氛围却颇为阴郁。
张耳给陈余送去的信件,始终没有回音。
虽然是刎颈之交,可是张耳送求救信之时,不知道为什么,并不只给陈余发了信件,同时还给自己两位老部下张黡、陈泽发了信件。给两位老部下的信件中,张耳要他们敦促陈余迅速发兵来救。
可是将近一个月过去了,信都始终没有动静传来。
张耳送出的信件,宛如石沉大海。
就在这种情况下,章邯率领大军进击张贺大军。张贺所率领的军队,是陈胜在西面最后的屏障。
陈胜亲自出营督战。
然而陈胜的出战,并没有挽回失败的趋势。
章邯大胜,斩杀张贺。
陈胜率军退至汝阴,最后定于下城父。
夏临渊和李甲两人,作为俘虏,也跟着一起迁移。
到了新地方,他俩还是住马厩的命。
随着陈胜的失利,夏临渊和李甲的心情很是纠结。
朝廷大军胜了,自然是好的,值得喜悦。
可是另一方面,随着越输越惨,陈胜的心态也在逐渐崩溃。
他俩担心陈胜会狗急跳墙。
手下谋士对陈胜道:“大王,您之所以屡次失利,都是因为军中有小人呐!那朝廷派来的夏临渊和李甲这两个小人不必提,还有第三个小人,便是张耳!”
“张耳?”
“正是!如果陈余果真如他所说,有过命的交情,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信都派来的兵马?再者说了,张耳恐怕都不信他自己的鬼话,否则他只给陈余写一封信就足够了,为什么还要给他的老部下张黡、陈泽写信呢?可见那张耳不过是蒙蔽大王,说不定他早已投靠了朝廷,留在大王军中,已经是奸细了!”
“他早已投靠了朝廷?”
“正是!否则,那暴秦的皇帝怎么会这么容易放他出来?”
其实对张耳的怀疑,陈胜始终没有消去,这个谋士的话,也是他自己心中想过的。
只是此前,陈胜一直骗自己,宁愿相信还有信都人马来救援,自己还能与章邯一战。
可是随着自己的节节败退,而信都人马迟迟不见,陈胜终于无法再欺骗自己。
如果他要死,那这些蝼蚁都要给他陪葬!
满饮杯中酒,陈胜狞笑道:“把张耳、蒯彻和那两个咸阳使者都洗干净了!明日大战,我要杀了他们四人祭旗!”
“喏!”
消息传到马厩里的时候,夏临渊正在看庄贾的新伤。
“你这脸上是被鞭子抽的吧?”夏临渊看着都疼,“又是陈胜打的?”
庄贾沉声道:“他脾气越来越坏了。”
李甲见微知著,抱臂道:“看来你们大王快完蛋了。”
夏临渊在怀里掏了掏,扔给庄贾一个小瓶,“我们家祖传的金疮药。”
庄贾接了药,捏在手里看,粗声粗气道:“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。我是个粗人,过两人自己就长好了。”
“算是还你这些天的干粮了。”夏临渊叹气道:“你还不知道吧?陈胜要拿我们祭旗呢。”
“祭旗?”
夏临渊伸个懒腰,道:“无所谓了。反正等我们死了,陈胜肯定也会被朝廷大军弄死的。知道有人给我报仇,我就放心了。”他游走在死亡边缘次数多了,现在听说要被杀,都没什么真实感了。
庄贾沉默不语。
室内氛围突然沉寂下来。
庄贾离开前,忽然看向李甲,问道:“小兄弟,你的剑能借我一用吗?”
第二日,夏临渊、李甲被洗干净,换了新衣裳,被绑上祭坛。
出乎意料的是,祭坛上,还有俩老相识,张耳和蒯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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