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会死。呸。”
“差一点,就差一点……”他哭起来,脸扭曲着,像小孩子一样用蛮横的眼泪来威胁人:“你快点答应,我现在不用你说别的。我想拍,你来演。”
“你刚才说你和我一起演。”周纵轻轻刮掉他鼻尖上的泪珠。
“嗯。”他的下巴像是点了点,又像是震颤了一下:“一起。”
“你认真的?”
“嗯。”
“不行。”
“为什……”
周纵掐着他的下巴,力度很小,就像是捧着他的脸:“你说呢?为什么?你不适合这个圈子,被记者追你就要撞车,小命都快没了,我被你吓死了。”
“……”徐芳宴几次想张开嘴,但都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“别想了。好好演病人。”周纵替他盖上了被子,从位子上起身,看样子这就打算走了。然而没走成,衬衫的一边被揪住了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你真的吓死了吗?”徐芳宴用极其虚弱的声音问。他直直地看着周纵,脸陷在医院的枕头里,纱布没包住的头发乱蓬蓬的。
“我真的吓死了。”
“嗯……你去忙你的吧。”
“你睡会儿。我有空就来看你。”
然后,徐芳宴就听到他妈妈进来了,他妈妈的手刚在他脸上碰了一下,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哭,是不是哪儿痛,他已经闭上了眼睛。
住院的这段日子,有一个医生经常来看他,和他讲那些发生在医院里的悲欢离合的故事。他妈妈偶尔想劝他改邪归正,说这个医生比周纵好,随叫随到,你考虑一下吧,儿子,他却总是坐在窗边,因为看风景是一个非常好的不理人的借口。
落日一天比一天早,昨天是六点五十一分四十八秒,今天是六点五十一分零四秒。
就在这分分秒秒之间,时间溜走了。
“玉子豆腐都是谁在照顾?”他最关心这个。
他妈妈总是给他一样的回答:“当然是我啊。”
“你哪儿会照顾。”
“它也不需要多少照顾。”
这次他出了事情,他妈妈表现得最殷勤。他不习惯被她这么“爱”,但心里也不无感动。尽管他们实在没什么话说,他妈妈总是在看他监制的电影时抱怨看不懂,只能评价一下人物的造型。
夕阳终于向前调整了五分钟的时候,周纵推开了他房间的门。
“你来了啊。”徐芳宴的妈妈婀娜地从椅子上起来,收掉茶几上几瓶打开的指甲油,笑道:“他正在想你。”
尽管背地里对周纵不太满意,但是当着面又是另一套。徐芳宴的妈妈确实有两副面孔。
“是吗。”在长辈面前,周纵有些不好意思似的。
“妈妈,你先出去一下。”
门被带上时发出了咔哒一声,然后,病房里就陷入了一片安静,只有风不断吹起窗帘发出若有似无的呼呼声。
“你如果忙的话,不用特意过来。”徐芳宴在专心地翻一本电影杂志,手指轻轻地捻起了一张纸,上面登载了他之前应邀撰写的影评。
周纵像是没听到他这句抱怨。
“你在看什么?”
徐芳宴将杂志的封面亮了出来:看电影。
“我念给你听。”周纵将杂志夺了过去,一看作者是徐芳宴,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将他写的每个字都重新演绎了一遍。
“你别念了。我是在休养,但是看看杂志还是可以的吧。”
“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我不喜欢睡医院的床。”
他们决定去楼下走走。这一次,落日终于照入了两个人的世界。天空就像一个玻璃球的一面,红,热情到了极点,但也在酝酿着丝丝的冷意。瞬间的变换蕴含着魔力,这恰恰是一天中最美的一段时间。
“我之前提的那件事,你考虑得怎么样了?”徐芳宴一边吃着苹果一边问,他们坐在一张凉椅上,周纵随手拍掉了一只叮着自己胳膊的蚊子,一手血。
“我没档期。”
“你不拍的话,我只好找别人。”
“激将法真聪明。”
徐芳宴的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一座烟囱上,很高很高,怕是有十层楼那么高。真奇怪,医院的烟囱是用来做什么的。
“被你逼的,”他说:“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。”
“我是为了你好。”
“你和我什么关系?干吗要为了我好?”徐芳宴闻言笑了笑,问他。
“我现在就是找你工作,请你也公事公办。”
“我和你的关系就像摄影机和影像。”周纵沉着地回答了他的问题,这个答案竟然能被一语道破,他不由地怔住,苹果滚到了地上。
夕阳把周纵的脸烘托得好似电影中亡命天涯的男主角,他一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苹果,抛向了被树荫掩盖的垃圾桶,一边笑着看了徐芳宴一眼:“总是在一起,互相了解,互相追逐,又不是真正的在一起。”
“这不是我写的影评吗?”这么快就被盗用了啊!
“我看得认真。”
“……”其实这句话只是徐芳宴当时胡乱写的。一般商业用的影评只是为了熟人拍的电影而作,看似浪漫的语句也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套路罢了。
他的表情就像是个固执地和老师争对错的孩子:“我也认真和你说,不管我们怎么样,我的处女作希望你来演。”
“你到底想拍什么?”周纵使劲吸了一口烟,发现他真是倔得要死!
“谈恋爱啊。”徐芳宴说:“男人和男人谈恋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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