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大筐枇杷自然是吃不掉,被我分给了河边玩耍的小孩子们,一路坐船一路分,很快便分完了,我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,也不想再多让蓝涣再陪着我,毕竟云深不知处的宵禁还是很严厉的,于是便拿出天灯,倒上松油点燃了火,天灯慢慢充盈起,上面蝶恋花的图案栩栩如生,蓝涣道:“你不写上愿望吗?”
我说:“我不信这些。”
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,想要的东西也是自己争取来的,就好像我的这个生辰,也是我自己设计得来的,若是许愿有用,也不会有这么多冤魂了,虽然我对谁都是一张笑脸,但我内心是个愤世嫉俗的人,蓝涣是上天的宠儿生来万众瞩目,我却是被遗弃的存在,奇怪的是,我竟然一点儿也不嫉妒他,我认为他就是应该那么好。
我们把天灯放了,我看着明黄色的天灯飞上夜空,往月亮所在的地方去了,欣慰极了,我终于也有了属于我自己的一盏灯,还是蓝曦臣陪我放的,灯光虽弱,却足以照亮前路。
在月光的照耀下,蓝涣和我一前一后,行走在通往云深不知处的山道上,蓝涣怕我看不清前面的路,转头对我说道:“我拉着你罢。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,他总是很照顾我,在他眼里我好像永远都很柔弱似的。
他对我伸出了手,可我却不敢握了,我曾在梦中无数次渴望这只手,可他真正地伸到我面前,我却害怕了,他是真正的思无邪,可我却于心有愧。
我害怕如果我们靠得太近了,会不小心泄露多余的感情,会让我们的关系毁于一旦,我们现在这样兄友弟恭的状态很好,我不想有丝毫改变,于是我硬生生地克制住握住这只手的欲望,摇了摇头,说道:“咱们两个大男人,手拉着手,像什么样子?被你家门生瞧见,会笑话我们的。”
蓝涣道:“也是,确实不妥,是我想得不周全。”他把手收回去,又把腰间的白玉洞箫抽出来,将一端递到我面前,“你握着这个吧,山中残雪未消,以防滑倒。”
我不再推脱,手握着裂冰的一端,跟他慢慢地上山,溶溶月色下,蓝涣在前面一边走,一边问我:“你的第三个要求,是什么?”
我想了想,决定提一个能让我和他多见面的要求,回答道:“二哥,你教我几招防身的剑法吧,怎么样?”
蓝涣背对着我,淡淡地答道:“好,我教你弦杀术,你看好吗?”
我一惊,差一点儿滑倒,幸好握着裂冰才站稳了,说道:“弦杀术不是只有姑苏蓝氏的本族人才能学么?苏宗主从前是你们家的门生,他都不会。”
蓝涣转头瞥了我一眼,平静地说道:“你和他不一样。”
他背对着我,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,也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,我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,有机会学这种秘技,对我来说,只有好处没有坏处,于是便也不再推辞,说道:“那小弟就在此多谢二哥了。”
蓝涣又道:“我教你弦杀术,你不要告诉旁人,包括大哥和忘机。”
我又是一惊,立即道:“小弟明白的,天知地知你知我知。”我又指着天上的明月,补了一句:“还有明月知。”
他方才那一句话,我便明白了,弦杀术确实不能外传,他要教我,必定是违反了家规了。
蓝涣又转过脸,对我微笑了一下,清辉下的笑容清绝出尘,犹如谪仙,我一怔,脚下一滑,整个人往前倾倒,扑在他的背上,脸都埋进了他的衣衫中,满鼻都是好闻的檀香气,他稳稳地站着,让我靠在他背后,我有些狼狈地站稳,尴尬地笑笑,蓝涣伸出手,握住了我的手腕,说道:“这样行了吧?”
他的语气很平和,但我能听出他的语调微微地扬起,分明透着隐约的欢快,我知道,我把他逗乐了,他在取笑我。
我自暴自弃不再言语,任由他握着我的手腕,我想,我是在这片温暖柔和的兰泽中越陷越深了。
第二日我回到金麟台的时候,家中的奴仆已经在拆彩灯了,子轩从芳菲殿里出来,看起来心情很好,我上去打了个招呼,问道:“昨日的生辰过得愉快吗?”
子轩的脸颊红了,点了点头,说道:“愉快,谢谢你的布置了。”
我微笑道:“不谢,应该的,我也很愉快。”
“也?你也去过生辰了?”子轩有些不解。
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,看来是太得意忘形了,连忙道:“没有,昨日去姑苏,和二哥一块儿游览了云深不知处,那里的景色很美。”
如此过了几日,我正忙着准备给江小姐的聘礼,姑苏蓝氏的门生忽然送来了一样礼物,我拿过锦盒拆开,一阵凉意扑面而来,里面放着一个寒玉冰鉴,我把冰鉴的盖子打开,里面是一整块冰,冰里冻着一朵幽蓝的莲花,正是一朵皎月,若不是用冰冻着,只怕半路上离了水泽的花,很快便会失了颜色。
采之欲遗谁,所思在远道,我是那个远方的人吗?
我可以想象,他在无人的深夜里,悄悄摘下一朵皎月时那窘迫的模样,这一刻我忽然改变了想法,愿望还是可以有的,万一实现了呢?
我小心地盖上盖子,对送礼物来的门生道:“劳烦你回去代我告知泽芜君,待得江北江南,冰消雪化,我必携芳而至兰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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