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衣人点点头，眼珠子转了转，又问：“昨天晚上你放了那么多河灯，可有写什么心愿？”
白衣人微微一顿，偏过了视线：“没有，河灯太多，我又急着寻你，胡乱放入水中罢了。”
“那你可有什么想要的？”
白衣人又顿了顿：“我不在的时候，你安安分分地不出幺蛾子，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。”
“那多无趣啊。”青衣人道：“不如我教你一套保命绝学如何？轻松愉快易上手，待你下山之后，保管谁都打不过你。”
这是又要胡闹了，白衣人心中透亮，但鬼使神差的，他只低低一笑：“好，你要教我什么保命绝学？”
青衣人的眼睛蓦地一亮：“这绝学的名字就叫‘天下第一绝世神功’！” 他按住白衣人的肩膀，身子凑过去，手指抚上他眉心，“嗯嗯，气色红润天庭饱满，多半不会太难看。”
白衣人不动声色地任他折腾，一边伸手虚扶了他的腰，免得他作妖不成反倒跌倒。然而就在青衣人手指贴上他额头的那一刻，槐树上原本无声无息的铜铃竟顿时作响，苍茫悠长的声音一重紧跟着一重，犹如寺院里的晨钟暮鼓，几乎要响彻天地。
白凤雪爪嗑瓜子嗑得正欢，乍然听到铜铃声，浑身一震，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要冲破身体，雪爪痛苦地尖叫一声，双翅一展，一只巨大的凤凰虚影冲天而起，长长的尾翎摇曳过天际，如一道架起天堑的白虹。
“你这是在胡闹什么？”白衣人顿觉不对，伸手去扣青衣人的手腕，“雪爪尚未成年，强行蜕变成凤，只会损伤它的根骨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青衣人任他抓着，笑眯眯地道，“但我的目标不是雪爪，而是你。”
他话音未落，只见白衣人脚下金光忽现，如片羽鎏金，神迹再临。无数金线以他为中心铺展蔓延而开，勾连缠绕成繁复的纹路，将整座院落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。
“这是‘易生之阵’！”白衣人瞳孔微缩，电光石火间，他已猜到青衣人想做什么，登时大怒，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，“我不准！住手！”
然而却已经迟了，易生之阵，易往者，换新生。从他亲口答应青衣人要学“绝学”的那一刻开始，契约就已立下，他成了这庞大阵法的阵眼，再无反抗的能力。
青衣人在他肩头轻轻一按：“阿钺，你别生气。”
白衣人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力道放松了姿势，手臂落下的时候，打翻了石桌上两人下到一半的棋盘，棋盘上互相胶着胜负难分的黑白子散落一地，再不复原来的模样。
被无能为力的绝望裹挟，白衣人赤目欲裂：“箓殊年！你给我住手！”
“唉，你要下山，我不能拦着你，只能把保命的法子传给你了。”青衣人温柔地道，“别怕，不疼的。”
白衣人一动也不能动，他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人，一字一句地道：“你想清楚了，今**若不停手，来日我们之间的帐，便由不得你了。”
青衣人看着他，笑了一笑，槐树枝叶摇曳的阴影落进他眼里，化成模糊却眷恋的神色：“好。”
铮然一声，苍茫的铜铃声再次响起。院子里金光大炽，东墙边几十年长青的牡丹奇迹般地长出了花苞，又在刹那间绽放，花开千瓣，墨色成海。青衣人咬破自己的食指，逼出一粒血珠——那血珠竟隐隐泛着金光！
青衣人将这粒血珠点在了白衣人的眉心，白衣人心头猛地一悸，仿佛这一指是连着血肉点在了他的心尖上。
东墙之下，一朵墨色牡丹无声无息地枯萎，与此同时，这朵牡丹的虚影却在白衣人眉间绽开，虚影淡去后，留下一抹浅淡的血色。
铮然一声，苍远的铜铃声再次响起。青衣人嘴角含笑，将指尖泛着金光的血珠，一指又一指地点在白衣人眉心。
枝头的牡丹次第萎谢，又在白衣人眉间层层绽开。那抹浅淡的血色也越来越艳，最终圆成一点宛如朱砂的印记。
铜铃声渐渐地歇了，白鸟也不知飞去了哪里。满院寂寂，只剩东墙的牡丹，依稀仍是新栽的模样。
青衣人面色苍白，慢慢地抱紧怀中昏过去的人，眼里无悲无喜，却忽然噗嗤一笑：“我若给你算账的机会，岂不是这一辈子都只能任你拿捏了？我这么任性的人，必然不做这亏本的买卖。”
只是这笑声散落在风里，从今往后，再无人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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