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为他知道死亡不是对梁慕最好的惩罚。
所以他只能命人将梁慕捆了起来,锁进了地下的密室中。
梁慕终是消磨了楚封白对他的那份情愫,事实证明,这份情愫有多么虚无缥缈,有多么不切实际。楚封白突然便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,他在月下的院子里练武,长剑刺穿了挂在树上笼子里的一只金丝雀,那是他最爱的一只鸟,然而舅舅却说:
“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天下人都在追逐,所以你只能爱它这一样东西,其他的感情,皆是多余,只会害你偏离了这条道路,封白,你必须取舍。”
他明明恪守得很好,然而梁慕是个意外,楚封白怀念自己有人情味的样子,于是顺着自己这份多余的感情。
多余的情愫在此刻消散,楚封白悔得肠子都发青。
起义?姑且算是场起义吧。
轰轰烈烈地杀了一夜,结束时,却不过如同飘过了一片染血的羽毛,落在迎鸿镇的地上,成了整月的饭后闲谈,再久些,又可载入野史,添一件小镇异事。然而,也仅限如此。
镇上的知府是楚封白的傀儡,衙门内也埋了大半爪牙,因此迎鸿镇上的老百姓听了一夜的厮杀声却也等不到捕快缉凶,只知天一亮,镇里最大的客栈便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。一夜之间,枯留下一片漆黑的废墟。
镇里人都骂一声造孽,谁都记得,那家的掌柜信佛,隔三差五便会施粥救济,简直是世上难得的活菩萨,却不知得罪了谁,遭此大祸。
有两个乞丐还掉了眼泪,因这客栈里的小厮待他们极好,曾经给过他们好几个白面馒头。然而哭过后也就算了。只剩下几个镇上的地痞流氓,吹嘘着自己曾经见过那场腥风血雨江湖争斗。
梁慕,仍是在那密室里吊着,肚子饿得一阵阵地叫唤。
铁铸的栅栏后面堆满了枯草,地上是一片片干涸的血迹,厚实的墙壁就在梁慕身后,连个透光的窗口都没有,漆黑一片,墙上插着的火把映出梁慕脏兮兮的面孔,他闻到了鲜血混着汗水的腥臭味,夹杂着微尘,让他的嗅觉渐渐变得迟钝。
他经受住了酷刑,却没经受住饥饿,肚子里唱的响,人也没骨气地跟着肚子叫唤:
“饿呀。。。。来人呀。。。。给我吃的。。。。他妈的。。。饿死了老子。。。你们都没得玩。。那么多弟兄,你们。。你们不报仇了。。。他娘的楚封白。。。”
他失血过多,脑子里晕晕乎乎的,嘴唇干裂,仍是一阵阵有气无力地叫骂开。
一只老鼠在啃他的脚踝,他没力气踢它,他觉得它也肚子饿了。
梁慕的双手叫铁链吊着,已经勒出了一道道的血渍,他没骨头一般地往下垂,任凭两只手腕压得淤肿变了颜色,实在是没力气。
老鼠突然停下动作,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,手脚敏捷地跑了。
细蜂从房梁上落了下来,取下怀里的水袋喂他喝水,又偷偷地喂他一块糕点。
这些天他一直奉楚封白的命令看着梁慕。
梁慕的脸或许是耐看的脸,因为他观察了几日,很是喜欢,更喜欢他受刑时的样子,痛便喊痛,疼便喊疼,也求饶,也大骂,但是行刑过后,他便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情。仿佛连痛苦都是配合行刑者的一场表演。
这一战梁慕输得这么彻底,他却好像轻易地接受了这样的失败。
细蜂于是对他充满了好奇。
梁慕却斜睨他一眼,疑神疑鬼道:“你莫不是暗恋我?”
你老板分明下令断我的粮。
细蜂叫他吓了一跳,手里的糕点都接不住地往地上掉,梁慕眼疾手快地一低头刁住了,狼吞虎咽地吃下去,噎得直翻白眼。
细蜂夸他:“你的心真大。”
梁慕舔舔嘴唇,默默地回味糕点的味道,一边得意地点头。
“我一向心态好。。若是心态不好。。。我早就抑郁了。”他礼尚往来地夸细蜂:“你的心。。。也大。。。”他眼神瞄向细蜂手臂上缠着的绷带,那一剑他可是下了死手,他好奇地问细蜂:“你当时。。。为何不砍我的脑袋?”
细蜂也如实相告:
“你的脸长得好看,跟女人似的,我下不去手。”
梁慕心道你果然暗恋我。有朝一日竟是因为这张脸捡回了一命,倒也划算。
他如今进气多出气少,还有心思胡乱调侃:“你在楚封白。。。手下做事,是不是因为。。。楚封白。。。长得好看?”
细蜂不答,几乎瞬间离开他的身侧,身形又窜上了房梁,隐入黑暗中,再看不清楚。
狭窄的地道里,响起了脚步声。。。
梁慕认得这个声音,三天来,每次脚步一响,就意味着他又要面临痛苦的刑罚,然而今日他却听见了两个脚步声。
一前一后,脚步声的主人悠然自得地来到了他的身边。
地下昏暗,梁慕久不见强光,所以当火把靠近他的脸庞时,他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来人的脸。
强光让他的眼角分泌出泪水。
梁慕看见了嘴角噙着笑的楚封白,和他身后衣冠楚楚的师父。。。
那抹笑叫梁慕止不住地犯恶心,因为那笑容里竟带着几分怜悯和慈悲。梁慕不敢想,他不敢放任自己的心乱想。
但楚封白不肯宽恕他。
因为刑罚并不能改变梁慕的无所畏惧和洒脱自得。所以他决定提前给梁慕送上真正让他痛不欲生的惩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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