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英捏着那册子,审视着她道:“就凭这几张纸,如何令人信服。”
杜诗若道:“公子应该知晓,即便给官船的堪合符是礼部发的,但过不了内阁这关,也是无用的,所以这整件事,从上到下,没有一个人能脱得了干系。”
“况且……公子信不信都无妨,重要的是,皇上信不信。”
“先前因要查这事,皇上才将我带入东宫,若叫她得了这帐,只怕陆家难以保全。”
“公子曾于我有恩,所以从宫里逃出来,我只愿将此事告知于公子,救公子的父亲。”
陆英道:“你想怎么救。”
杜诗若道:“我知道一个秘密,若公子告知于陆相,眼下的困顿立时可解。”
陆英沉沉望着她道:“什么秘密。”
杜诗若回望着他道:“公子竟猜不出么。”
“难道这些年公子身为太子近侍,竟一点儿未察觉?”
“还是说,公子虽然知道,却作视而不见。”
那一瞬间,杜诗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陆英,却见他表情平静,走了几步将窗牖门扉关得严严实实,方漫不经心道:“说罢。”
一时间杜诗若竟不知道,他是真没看出来,还是装没看出来。
无论如何,开弓没有回头箭,她只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。
“若我未料错,当年薛太后为先帝诞下的,并不是一对龙凤,而是一双女儿。”
说完这话,杜诗若感到森然冷意,陆英望着她的表情严肃,严肃到竟令她害怕起来。
然而陆英的语气依旧平静,“继续。”,杜诗若听见他道。
她定了定神道:“若非如此,为何皇上幼时乃太后亲自照拂,从不假以他人之手。”
“而又是为何,皇上从来不近女色,却对身边相貌堂堂的内侍下意识避嫌。”
听了这话,陆英顿了顿道:“你是如何得知的。”
杜诗若不愿纠缠这些细节,进一步道:“既然我能猜到,想必公子也有些怀疑,眼下桩祸事临头,是先发制人,还是后发至于人,不用我说,公子自然明白。”
她说完这话,陆英的面上依旧没有波澜。
将那本帐在手中牢牢攥了会,他大步走出了房门。
院子里的大丫鬟们是住在左右配房中,听见了响动,披衣起了身。
他身边的人都是极可靠的,望着提着灯笼走上来秋拂,陆英望了眼一灯如豆的纱窗道:“这几日看着她些,不许任何人进来。”
陆英去见陆循,是在一日之后。
其时陆循刚下了朝,从宫里回来,换下了公服,在书房看文书。赵瑞来报,二爷在外面,要见老爷。
陆循并未多想,只叫他请人进来。
赵瑞却心想,前日来的那杜姑娘听说还在二爷的院子里住着,今日如此郑重,难道是要回禀了老爷,正式接进府里来。
回禀了也好,这样他们便不用费心帮着瞒。
赵瑞心情松快地请陆英到书房,却忽略了他的表情。
迈入书房,陆英将本册子掷在陆循面前的书案上。
见他抿着唇的样子,陆循将那册子拾起来,翻开旧的泛黄白的绸皮儿,看了几眼,随手阖了上。
捏着那册子,陆循沉声道:“这样东西,你是从哪得的。”
听了这话,陆英更没有怀疑。他没有答话,望了陆循许久方道:“为什么,要做这事。”
陆循嗤了声,将那册子重掷回案上道:“什么事。”
褪去了一时间的惊讶,他的神色是淡然的,。
陆英道:“若是父亲觉得受贿无关紧要,那更该与我好好说说。“
“我们这样的人家,岂缺那些黄白之物,父亲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事?”
见陆循不说话,陆英道:“父亲不愿说,那便由我来说罢。”
他的声音提高了些,陆循不由望向他。
“既然父亲并非为财,那便是形势所迫。先前我思来想去,如何也想不通父亲怎会与张远搅在一起,然昨日将父亲的履历梳理一遍,我却发现了一件事。”
“张远与父亲自然是没有关系,与父亲有关的,是东瀛人。”
陆循面色一沉,陆英继续道:“隆庆八年,父亲任兵部左侍郎,丞相萧仪推举兵部右侍郎梁尚任平定倭寇,之后梁尚任升任兵部尚书。”
“隆庆九年五月,梁尚任因通敌罢官,父亲继任兵部尚书。”
“隆庆九年八月,萧仪因谋反下狱。十月,先帝废丞相,诛萧家十族。十二月,罢朝两月的先帝组建内阁,父亲以兵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的身份入阁,成为首辅。”
“隆庆十年,先帝移宫于西苑,从此十年不理朝政。”
“种种时间节点,也太巧合了些,让我不经想,当年是不是身为同僚的父亲,将梁尚任的行军计划先行报之于东瀛人,以至于有了他通敌的传闻……”
陆循厉声道:“住口。”
陆英却并没有止话,仍是道:“而在萧仪那桩案子中,向先帝密报他与前朝乱党往来的,是不是也是父亲大人?或者说,当年兵部丢失的那些军械,便是父亲命人装船,悄悄运走……”
啪的一声,陆英偏过头去,再抬首时,他半边脸红起来,却依旧没有退缩。
“父亲大人能不能告诉我,事情究竟是不是这样?”
陆循的眼神颤了颤,放下手,颓然坐下。
陆英心中也沉得厉害,原来他的猜测竟是真的。
望着陆循,他沉着声道:“是那些东瀛人逼你的,对不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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