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文强点头,连着几个你说是不是,把他眼前的迷障拨开了。自己把这事儿光明正大交给院里处理,才是抖落开自己的唯一出路。
但他又犹豫着说:“老梁,你说别人会不会说我大义灭亲什么的啊?你知道老李当初带了我两年呢。”
“那么你告诉我,小李是不是你学生?你又准备带小李几年?关键是这事儿碍着人小李什么了?人家本来是认真地、负责地做着额外的工作,最后反被你这顾念老师、不顾念学生的人害了。你们这是专坑学生的师承吗?有你这么做人老师、为人师表的么?”
陈文强被梁主任说得一张老脸一红一白地来回变幻,半晌答不上话来。好久才喃喃道:“老李今儿要是和我说一声,说一声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。那些我就好处理、我就不会这么处理的话,没法对梁主任说出来。他能理解老李心中的恨,也想得明白老李要是能和自己说,他也就不会那么做了……
“老陈,小李是个好苗子。你觉得这件事儿之后,小李会没有任何阴影吗?我看你以后也不能坦荡跟小李说什么师道尊严、为人处世的正确道理了,不如你就撒手把人给我吧。那孩子现在眼神纯正,要是被你和秦国庆引导到邪道上去了,你对不起的人可就多了。”
“小李还是做神经外科比普外好。你那普外都是什么活儿,那是女孩子能干的。”陈文强满脸的嫌弃。
“普外的活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儿。能坦坦正正地活着、能无愧于心地跟实习生说病历该怎么写、尤其是不能私下改病历等,那才是小李这样年纪的孩子该有的。
不然你想想你家的老大,你愿意他的导师将来是你这样坑他的做法和人品吗?”
陈文强的儿子今年大四了,正准备考研。暑假就回家意思意思地住了几天,然后就回学校复习功课去了。
陈文强惭愧地说:“老梁,这事儿第一个是对不起那患者,当然了,他要是最后能平安无事地出院,也就抹平了。其实我今晚来找你,就是因为我心里过不去小李这道坎。
这让我愧对祖父的教训,也没脸回家见我老父亲,以后也没法再教导儿子女儿做个好人了。”
“我太难了。”陈文强往后仰头,不给梁主任看到自己潮湿的双眼。他极力压抑着汹涌澎湃的激荡情绪,半晌才带着鼻音含含糊糊地说:“我太难了,老梁。我这一年做院长助理,负责外科的事务,为了让省院的外科能够壮大、不敢说自己呕心沥血、鞠躬尽瘁,但也是兢兢业业地工作。”
“老陈,你这一年的成就,我们都看在眼里的,省院的医护人员也都看在眼里呢。这周边受益的人也会感受到了的。”
“老梁,咱们不说那些虚的。我跟你说心里话,我从来都觉得做事儿不难。但这个院长助理啊,还真不如只做科主任好。我只需要管临床的医疗工作,我只需要坚持什么是对的,只做对得起患者、对得起良心的事儿就够。
老梁,我觉得自己不是做院长的材料,我应付不了这么多的魑魅魍魉、隐私算计。”
*
曾主任痛心疾首地说:“小静,你忘记你们外科还有一个陈院长常驻了。这事儿你瞒着陈院长,才是你最大的错。如果2号的大查房,你发现不对就应该立即跟陈文强说,那就把你自己整个地摘出来了。
现在处分护士是次要的,护理部要处分你,才是主要的。
你好好想想我的话,护理部派下去你做护士长为的什么?是护士做错事儿的时候,给她们撑起来一个保护伞、阻碍院里及时得知真实情况的负责人吗?”
王静又想了一会儿,不得不承认丈夫的话有道理。
“那我现在去找陈院长?”
曾主任手指电话机,“打电话去他家里。我担心他现在未必在家。”
“陈院长去医院了啊。没事儿,我再往科里打电话了。公事儿,谢谢你尹阿姨。”
护士长撂下电话,往神经外科打电话。
“才去骨科会诊了?嗯,那我一会儿再打。”
“你赶紧打给李主任。问问他是什么原因?算了,我陪你一起去李主任家。现在能救你的就只有李主任了。”
夫妻俩把孩子带到廖主任家门口,只说有事儿也没进屋,将才上小学二年级的孩子,交给廖主任帮忙看着写作业。
“行啊,放在这儿吧。老关去了骨科会诊,家里就我一个人,我看着他写作业,不给他看电视的。”
俩人少不得叮嘱儿子一句:“你好好听话。爸爸妈妈办完事儿了,一会儿就过来接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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护士长两口子的到来,让李主任很吃惊。自家四个孩子没少得小曾的帮助,所以李主任对他们俩口子非常客气。
“小曾,你俩是有什么事儿?”
“唉,小静糊涂,下午做了蠢事。还不止今天下午呢。”曾主任痛心疾首、就差捶胸顿足了。
李主任把老伴儿和老儿子赶回房间里,才让护士长说话。他等护士长说完了才说:“那个患者啊,我想想啊,那个患者我有点儿印象的。我昨天值白班,他那个护理来找我要止疼片,说他骨折处疼痛。
止疼药哪是这么吃的。
我打发覃璋过去看患者,后来覃璋跟我说他让护士给了患者沈阳红药口服。怎么那患者还有枕部血肿?入院的时候的没做查体?谁写的完整病历?这患者是谁管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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